第二十六章 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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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神殿像是一张庞大无比的蛛网,而他们就在蛛网上挣扎前行的蚂蚁,完全不知道编织这张罗网的主人藏身何处,会在何时突然现身。

他们穿过一处偏殿,死尸依然亦步亦趋。

花岗岩祭台,石柱,还有墙壁上用红色的颜料绘出了一副令人夜不能寐的可怖画卷。那一具具被钉在其上的尸体仿佛是偏远小村里流传的鬼怪故事里受尽折磨的主角。然而,在偏殿的地上还躺着数具由刀剑致死的尸首,他们的身边有一只黄铜蟒蛇的残骸。

原来能杀死人的不全是黑色的晨曦。李欧忽然感到如释重负。

“等等。”陆月舞做了个手势。

“又怎么了?”罗茜不耐烦地说。

沉闷的地下是幽闭的空间,单调的景色与压抑的氛围早已令她烦不胜烦。

陆月舞头也没回,“安静。”她做出侧耳倾听的姿势。

“你的听力能好过鼹鼠?”罗茜轻哼一声,“别忘了,我可是法师呀。”

李欧从没见过哪位法师掌握“冷门”法术——它们大多都已遗失。他忍不住将视线停留在她的身上。罗茜抛洒出一些灰色粉末,在不可见的魔力搅拌下化作肉眼无法分辨的尘埃,依附在了他们的耳廓上,混乱与惊恐的声音立时灌满了他们的耳朵:恐惧的尖叫与无助的呐喊仿佛近在咫尺,有如女妖的哀嚎一样令他们遍体生寒。

出大事了。他们都意识到。只要不是黑色的晨光就好。李欧暗暗祈祷。他从包袱里取出药剂递给两位同伴。陆月舞默默接过一口饮下,而罗茜却摆手拒绝。

“我用不着。”她说,“这对我没用。唔,你手中的这些对我没有效果。”她瞥了一眼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而皮肤出现鳞化迹象的陆月舞,“而且,我可不想变得那么……难看。”

陆月舞紧盯着黑漆漆的前方,持剑警戒着一言不发。李欧则抽出长剑紧靠着另一侧的冰冷石墙。他看着握着断裂法杖低声吟唱的罗茜,不知说什么才好。“会有更好的。”他自言自语地说道,“不会等太久。”

“他们过来了。”陆月舞提醒。

整整一群人——“十一或是十三人。”陆月舞说。——逃向他们。他们惊声尖叫,气喘吁吁,脚步杂乱无章,不时传来有人跌倒后绝望的悲泣。当他们出现在李欧的视线中时,他们的队伍只剩下了五人。他们丢盔卸甲,跌跌撞撞地朝李欧他们撞来,鲜血洒满一路。

“滚开!”他们大声喊叫,“别挡着路!”

“发生什么事了?”李欧问。

他们惊恐地回头望了一眼,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滚开,别拦着!”他们挥舞着手臂,试图从李欧的拦阻中穿过。

“告诉我们,”李欧尽量将自己的语气放缓,“究竟发生了什么?”

“让我们过去,让我们过去。”其中一人哀求,“你们想死就去死好了,我们还想活。”“里面有无数珍宝,足以买下一个子爵头衔。”另一人接道,并且施以蛊惑,“它们是你们的,都是你们的!只要让我们过去……”

“谁会相信你们的鬼话?”罗茜打断了他,“老实回答,里面到底有什么?”

“一些……‘人’……”另一人结结巴巴地说,不时看向身后。“他们都死了,都死了……你们要去就去……求求你们,别拦着我们了……我们要逃命……”忽然而至的一声惨叫让他们不再惧怕李欧手中的长剑,他们一把推开了李欧,慌不择路地向外面逃去。

“你怎么看?”罗茜把玩着法杖询问。

“我听不出是什么。”陆月舞皱着眉头,“也许真的是……”

一些人。李欧心说。他们有很大的可能是属于黑色晨曦,但也许是别的什么。他无法确定。危险随时都会降临,它就像影子一样常伴左右。他忽然想起这句炼金术士的格言。

“我们绕路?”罗茜继续问道。

她斜眼望来的举动表明她仍然为几天前他的选择感到不满。“不必了。”这条道路直通神殿大厅,这是通往终点的必经之路。他们逃不掉前方的危险。“我们继续前进。”他说。同时下定决心:等自己的魔力足够充沛,一定得制作一些隐形药剂以备不时之需。

陆月舞调整了一下链甲,以使它不至于缩成一团。然后她向李欧点了点头,又吸了口气,握紧长剑当先走进漆黑的通道。而罗茜则在李欧的身后轻哼了一声,“明智的选择。”

言语中传达的信息让他无奈苦笑。“如果我的选择不合你意,你是否打算转身离开?一刻也不想再待?”黑暗既能带给人恐惧,也能让人拥有莫大的勇气。

她模棱两可地给出了答案。“你说呢?”

在跨过数具被刀剑斧头以及*杀死的雇佣兵的尸体之后,他们接近了神殿的大厅。这里的战斗仍在持续,几支火把投射出的光亮拉长了他们的影子,使得他们的战斗就像是幽灵在跳着鬼怪的舞蹈,令人分不出哪方是敌,哪方是友。

他们在阴影中悄无声息地靠近,直到看见了敌人的模样。

“这是——”就连陆月舞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呼。

和李欧所预料的不同,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既不是神秘的黑色晨曦,也不是身裹灰色长袍的幽影修女,而是十来只吭哧作响的铠甲傀儡——一套锈迹斑斑的铠甲套在最外面,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闪烁幽蓝色光芒的眼睛。它们挥舞着沉重的双手斧、双手锤,手持锈蚀的大剑、破烂盾牌,每一击都是全力以赴,砸中石柱便是碎石漫天。

然而在周围的地上仍旧散落着失去了灵魂支撑的铠甲部件,只是更多的却是人类的尸体。鲜血已经汇聚成了水洼,在火光下闪闪发亮。抵抗进攻的战士已是疲惫不堪,只能蜷缩于盾牌之后,苦苦支撑,而他们的对手却始终不知疲倦。

“不太对劲。”罗茜忽然说道。她锁紧了眉头,凝视着铠甲傀儡。“锈蚀的铠甲历史足够漫长,而其内部的灵魂却是新鲜出炉。就像是热气腾腾的面包才从烤箱里端出来。”她好像咽了口唾沫,“我都能清楚地闻到那股香味了。”

“重点。”陆月舞说。她的声音几乎淹没在刀剑碰撞与痛苦的呻吟声之中。

李欧补充了一句,“不需要咒语那般长篇大论的修饰词。”

“有人唤醒了陈列于大厅两侧的铠甲——”罗茜耸耸肩,“它们理应是忠诚的卫士,昂贵的摆设——但不是眼前的这些人。”

除了黑色晨曦,李欧再想不出其他。他原本以为将这场探险看做是各大势力之间的争夺,却没有料到真正的危机反而来自另一方——一个他们都忽视了的,以为早已毁灭了的对手;一个给所有炼金术士蒙上一层阴影,有如抵在喉咙的利剑般的可怕敌人。于是他强行制止了陆月舞前去帮助对方的举动,不顾她忿怒的眼神。

陆月舞或许拥有真正的骑士般高尚的品德,但明知送死仍然不顾一切的行为却与蠢货无异。而罗茜,只消一枚宝石就能够让她服服帖帖。

“他们已经不行了。”陆月舞再一次指出,“最多还能坚持五分钟。”

那些雇佣兵多半已跪倒在地,捂着手臂呻吟。少数仍在奋力拼斗之人手中的剑砍在锈蚀的铠甲上哐啷作响,有如在敲打一只金属罐子。偶有刺入铠甲中的刀剑也无法伤到根本。他们手中的刀剑均是凡铁,魔法造物天生对钢铁拥有抗性。

“你能顶得住它们的双手锤?”得到保证的罗茜替李欧辩驳,“傀儡的力气可不受限于肌肉。越是愤怒怨恨的灵魂越是强大。”

想想一路被黑色晨曦折磨至死的炼金术士。李欧感到不寒而栗。即使陆月舞灌下蛮牛也无济于事。他想了想,掏出为罗茜准备的药剂一口喝下。一股燥热感立即涌了上来。尽管受过专业训练,但两瓶药剂的叠加效应让负面作用加倍放大。他晃了晃,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没事。”他听见自己麻木的嘴巴说,“我只是以防万一。”

“以防万一?”罗茜瞥了一眼藏身于通道入口黑暗中的陆月舞,“你拦下我们就为了亲自上阵,你可是伟大。”她讥讽道,“我该称呼你‘骑士李欧’么?”

他摸不着头脑,“怎么这么说?”

“我原本以为你的眼睛足够锐利,才制止了‘骑士小姐’,没想到你竟什么也没看见。”罗茜眨了眨眼,琥珀色的眼睛就像夜空的星河。

她看穿了他的心思。李欧意识到。但是他不是骑士,更不是圣人。他会害怕,也同样会趋吉避凶。特别是在此时此刻,身边值得信任的只有她们。他得为她们的安危负责,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即使她们因此误会或是鄙夷自己。

视线匆匆地交汇,罗茜仿佛理解了他的想法。她直入话题,“抬起你的头,看看右边——”她说,“‘骑士小姐’你也好好看看——那里处于火焰之下,清清楚楚。有个蠢货正藏在那里,还有一名刚刚分离不久的朋友。”

安德鲁森与布兰德聚在一起。他们都受了伤,正在把治疗药剂抹上伤口。他竟没有注意到。而他直到此时方才知晓,安德鲁森居然与千面手纠葛到了一起。

“现在呢?”罗茜不依不饶,“有何决定?”

“将死的不止是他一个。”陆月舞说。她看着李欧,等待他的命令。就像她之前说的那样,她是李欧的护卫,便会听他的吩咐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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