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杀了房舒,长安城最明显的变化就是治安好多了,几乎达到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地步,这倒也难怪,皇帝的表弟都被砍了脑袋,谁还敢顶风作案。
以往那些整天自以为牛.逼通天的贵公子们,也赶紧收敛了行迹,那一日处斩房舒,他们可都是去亲眼参观了的。
鬼头刀一下,鲜血狂喷,斗大的人头掉在地上,沾满了泥土,肮脏不堪。
谁愿意去试试?
好家伙!那么大一个反面典型就摆在那里了,谁会和自己的身家性命过不去,那不是找不痛快吗?
于是乎,低调做人,低调做事,成了长安城所有豪门贵戚的人生座右铭。
谁想找不痛快,鬼头刀就在那里,把脖子伸进去,咔嚓一声,可就彻底痛快了。
这件事也随着大唐官方的宣传渠道,很快就传遍了大唐帝国的每一个角落,百姓们欢呼雀跃,因为他们感觉圣主临朝,有皇帝为他们做主,那些平日里有些劣迹的高门子弟,自然是噤若寒蝉,他们可不认为自己的小命比房舒的金贵。
皇帝虽然年幼,可却是个敢杀人的,连自己的表弟都干掉了,他们要是犯了法,估计也脖子上也要挨那一刀。
李贤虽然深居宫中,但是外界发生的事情,百姓的舆论还是能时不时的传到他的耳朵里,对于民间对他这个皇帝的风平,李贤自然是很高兴的。
以前不想做皇帝,可是一旦坐上了这个位子,李贤便想着做一个好皇帝,又是少年人的心性,被天下万民称颂,哪有不高兴的道理。
皇帝的威望树立起来了,杜睿自然高兴,可是却偏偏有人替他担心了起来。
李世绩要请杜睿喝酒?
接到请柬的时候,杜睿也是一愣,他和李世绩虽然是师兄弟的关系,在朝中又一向是团结一致,但两人都是低调的性格,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闲言碎语,他们很少会私下里交往。
可是自家大师兄请他过府饮宴,杜睿总不能不给面子,吩咐人准备好车马,只带了杜平生一个,便去了李世绩的应国公府。
被下人引着到了应国公府的后花园,李世绩已经在等着了,酒菜都已经摆下,专等着他这个贵客临门。
“师兄今日怎的有这般闲情逸致,请小弟前来饮酒了!”杜睿在私下里的时候,都是称呼李世绩师兄的。
李世绩如今年纪高大,须发皆白,闻言笑道:“近几日朝中无事,又快到重阳了,这才想着请你到府上,说起来咱们师兄弟两个,还不曾私下里饮过酒,今日正好补上!”
杜睿一笑,他知道李世绩不会无缘无故的请他过府,定然是有话要说,不过李世绩既然不开口,杜睿也不好擅自揣测,便入了席。
李世绩将下人打发走了,后花园只剩下了两人,亲自给杜睿满上酒,两人对饮了一杯,道:“承明观当今圣上如何?”
杜睿一愣,他可没想到李世绩一开场就抛过来这么大的一个命题,两人虽然都是朝中众臣,当朝的宰辅,可是背后议论皇帝,要是传扬出去,那可是大罪过。
李世绩见杜睿不答,笑道:“今日所言,出你之口,入我之耳,不为旁人知晓,承明可畅所欲言!”
杜睿见李世绩都这般说了,他也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只不过这些年年纪渐长,性子沉稳了些,想了想,便道:“当今圣上,聪慧,睿智,仁善,虽然年纪尚轻,然久后必为我大唐的一代英主!”
杜睿这话可并非都是奉承,要是论起资质的话,李贤绝对要比李承乾强得多,他和李承乾最大的不同,就是善于自己思考问题,而且更加沉稳,做事并不急躁,这是一个皇帝难能可贵的素质。
李世绩闻言,点了点头,显然对杜睿的说法也十分认同,道:“当今圣上,确实是一代明主,单单此番处决了房舒,便得了天下人望,久候说不得又是本朝的一位太宗皇帝!”
杜睿笑道:“现在说这些,还言之过早,圣上究竟如何,毕竟还要等亲政之后,才能看出端详。”
李世绩又是点头,道:“算起来圣上也十五岁了,距离亲政也还剩三年,老夫就是不知道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看见圣上亲政的那一天了!”
杜睿闻言,心中一动,他已经猜到了李世绩今天要对他说什么了,却只是道:“师兄何必说这等丧气话,师兄老当益壮,身子也一向康健,莫说是三年,便是三十年也等的!”
李世绩闻言,低着头好半晌才道:“承明!难道你心里就不曾担心过!”
杜睿一笑,道:“担心!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李世绩将酒杯放下,面容整肃道:“圣上虽然年幼,但是却看得出是个英明,果决的主儿,一旦圣上成年加冠,到时候承明所执掌的权柄,便要全部交出去,承明!须知历朝历代以来,但凡是权臣,能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杜睿坦然的一笑,将杯中酒饮下,道:“师兄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但凡是权臣不是身死族灭,便是篡位谋反,师兄是在担心小弟的身家性命,还是在担心小弟会行那大逆之事!?”
李世绩被杜睿反问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了,好半晌才道:“承明的心意如何?当今圣上如今借着这斩房舒一事,博得了天下称颂,恩威已立,说不得会有人跳出来,让承明早早归政,到时候,承明如何应对!”
杜睿道:“一朝皇帝,未成年加冠之前,不得理政,这是内阁票拟通过了的法案,谁都无权更改,便是圣上也不行!”
李世绩又道:“可要是圣上心念及此,承明又该如何!?”
杜睿一笑,言辞突然变得锋利起来,吐出了两个字:“不准!”
李世绩没想到杜睿会如此回答,不禁有些担心道:“可要是天下人指责你擅权欺主,又该如何?”
杜睿端着酒杯,站起身来,看着远处的大明宫,道:“师兄!小弟这一生可不是为了别人的看法而活的,旁人的攻讦,指责,小弟可不会去理睬,只要问心无愧,也就是了!”
李世绩叹息一声,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工钱未篡时!”
杜睿接道:“假使当时身便死,一生忠奸有谁知!?师兄!多虑了!小弟不愿做那倒履吐脯的周公,也不会做那篡位自立的王莽,小弟做事,旦求无愧于心,师兄!你当知我,功名利禄不是小弟所求,只是奈何因缘聚会,身在局中,不得不为而,小弟既然受了先帝的托孤之重,当尽心竭力,做好自己该做的也就是了,余下的,便由得旁人去评说就是了!”
李世绩见杜睿说得这么坦然,笑道:“你倒是活的洒脱,不过也该为身后之事,多做布置了,即便你不想行大事,可是你身边的人呢?他们仰仗着你的余泽,身居高位,难保他们便不会生出别样的心思!”
杜睿闻言,心中也是一动,不得不说李世绩说得有些道理,就比如后世历史上的宋太祖赵匡胤,虽然他自己也想做皇帝,可是想和做是两回事。
赵匡胤未必就有那么大的胆子,他之所以能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不过是顺势而为,而这个势,就是他的手下,那些想要做新朝开国功臣的人。
如今杜睿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可以说,如果他想要做皇帝的话,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整个天下没有几个人会反对他。
论声望,刚刚树立恩德的李贤,远远没办法和他相比,而且杜睿要做皇帝的话,可以说是众望所归,整个大唐天下,有一多半都是杜睿打下来的。
即便是杜睿没有这样的心思,他的儿子呢,他的学生呢,他的旧部呢?
那些人未必就没有这样的心思。
特别是军权,天下的军权几乎都掌握在杜睿的手里,无论是禁军,还是天下的各大军区,那些掌权的不是杜睿的亲戚,就是他的学生,要么就是他曾经的部下。
可以说,杜睿要篡位的话实在是太简单了。
一句话,或者一个暗示,就会有人将皇帝的宝座送到他的面前。
“唉~~~~~~~~”杜睿想着,突然一声叹息,道,“师兄!小弟这才知道,你今日请小弟过府饮宴,是想要劝小弟归隐的!”
李世绩也是面色黯然,道:“承明!不是为兄要劝你归隐,而是大势所趋,不得不为啊!圣上年纪渐长,恩威已立,或许现在还不会怎的,可是日后呢?他会越来越不满意自己掌握的权利被你把持着,到时候,君臣反目,受累的可是大唐的江山社稷的!”
杜睿叹息道:“师兄!小弟又何尝不想归去,一叶扁舟,一壶美酒,纵情江湖,逍遥自在,可是师兄觉得小弟现在能走吗?大唐新政初立,政局尚且不稳,一旦小弟走了,那些不甘心失去权利的人,会立刻跳出来,到时候新政被废,那才是祸乱天下。一个有法度的天下,一个天下人的天下,是小弟一生所求,便是再难,日后小弟的结局再差,小弟也要坚持下去!不得不为啊!”
李世绩闻言,心中也是一阵感佩,以前他对杜睿并不十分了解,今天听了杜睿的这一番言语,他才彻底明白,杜睿的心里装着天下,却唯独没有他自己。
一个一生只求做一个富贵闲人的贵公子,却为了大唐江山社稷奔波了三十余载,他心中的苦楚有谁能够知晓呢?
“承明!江山社稷太重,非一人能独立支撑,万事还是须以自身安危为重啊!”
杜睿一笑,对自己的结局,有的时候,杜睿也能猜到,这个天下敬佩他的人很多,恨他的人同样也不少。
他终究不能左右人们对他的看法,能做的不过就是坚持本心罢了。
“多谢师兄!小弟省得!日后之事,便交由日后去证明吧!当今圣上若是日后亲政了,当真容不下小弟,小弟这大好头颅交出去,也就是了。”
李世绩一惊,他这才知道,杜睿,这个表面上无限风光的大唐执宰原来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是既然猜到了,为何便不肯为自己争一线生机呢?
以杜睿现在的权势,如果他要是想做皇帝的话,谁能阻拦他。
杜睿猜到了李世绩的疑惑,笑道:“师兄还是不了解小弟的为人啊!小弟这一生做得最好的就是一个信字,既然受了先帝的托孤之重,这件事小弟自然是要做好的,我与先帝总角之交,先帝纵然对小弟有些薄待了,可是总归当初待小弟是极好的,小弟又岂能言而无信!”
李世绩一叹,道:“总归是苦了你一个!”
杜睿笑道:“若是小弟一人之苦,能换来大唐万世永昌,能换来天下万代太平,又有何苦不得!师兄今日之言,小弟谢过了!”
杜睿说完,飘然而去,李世绩皱眉思索了半晌,心中依旧怅然。
李世绩劝杜睿归隐,杜睿眼下还做不到,也不能做,但是李世绩的话却也给他提了个醒,他的时间不多了,李贤渐长,日后总归是要亲政的,在交出权利之前,有些事,杜睿必须做了。
次日内阁会议,杜睿便将一个天大的议案提了出来一一西征!
原先杜睿不赞同大举西征,是因为大唐还没能做好准备,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大唐只要能占据埃及,就有了一个永久的军事据点,埃及所产出的粮食,便可以供应西征大军。
而且经过这些年的生聚教养,大唐无论是人力,还是物力都已经十分充沛,剿灭大食,鲸吞天下,大唐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太宗,高宗皇帝之志,便是鲸吞天下,横扫宇内,只可惜壮志未酬,现而今大唐国力鼎盛,也该到了一偿太宗,高宗皇帝心愿的时候了,大举西征,横扫天下,正是其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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