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陆月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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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剑划出完美的弧线,然而这一击挥砍仍然落了空。

夜魔女发出了惊恐的尖啸,声浪一下子把她掀翻在地。她被声浪带得向后翻滚了几圈,身子被粗糙的砖石划出了几道伤痕。但是谢天谢地,她的魅惑暂时停歇了。

“这不可能!”她惶恐地喘息,死死盯着已经重新站起来的女剑手。“你怎么会……”

“没什么不可能的,妮安塔。”陆月舞说。一次的失利并不能影响她的心绪。她重振旗鼓。“你的魅惑对我无效。你的魔法也是。尽管它看上去无所不能。”她与罗茜差的太远。何况,她也深刻地明白,她所修习的剑术与他们都不尽相同。

“没有什么无所不能。”罗茜曾对她这样说,“更没有哪把利剑无坚不摧。”

她记得她是这么回答她的,“我的心中之剑便是如此。”她的剑术推崇此道:以心御剑,仿若骑士之道,所以只将剑技视作搏杀的李欧与罗茜不会明白。她也无意过多解释。“我信她,她便披荆斩棘,所向披靡。”

“可百胜将军也有失败之战。”

“但剑身并未因此折断,挫折反而令剑刃更加锋利。”

她握紧了手中剑,在狂风骤雨、山崩海啸般的声浪当中她岿然不动。声浪虽然无形又宛如飓风,但她对其视若无物。她坚信,所以即使手中所持仅为普通银剑,她也毫不退缩。

“妮安塔,”她顶着狂风开了口,她的言语清晰无比。“停下抵抗,跟我们离开这儿。”

“休想。”夜魔女想也不想地拒绝。“我会留在这里。”魔力在她的身体周围激**,仿佛一个有着绝大吸引力的漩涡。陆月舞看不见它的光芒,却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抗拒她的意志。“这里挺好的不是吗?”她说,“男人以及女人,统统臣服于我。那个老女人可以做到的事,我会做的比她更好。而你,也将在此陪着我。”

就凭她的魔法吗?陆月舞不知她的自信从何而来,但她加倍提高了警惕。在她的国度,魔法被称作仙人们的仙术,常人难得一见。在这里,她对它们更加困惑。然而,她笃信她的剑术,她的利剑坚不可摧,锋利如诸神的兵刃。即便是魔法也无可阻挡。

“我等着瞧你会怎么把我变作你的傀儡。”

“你会知道的,小姐。”夜魔女仿佛强作镇定般挤出难看的笑容。“我保证。你会像那个女人一样,心甘情愿地称呼为我主人,像狗一样费心尽力地讨好我,只为得到我的赏赐。”

“我对你的赏赐不感兴趣……”她顿了顿,换了一个称呼,“……夜魔女。”

“那我们就走着瞧。”

“我等着呢。”

“你会变得虚弱,小姐。然后跪在我的面前。”

这一次,夜魔女的嘴唇一动不懂,但声音却清晰地传进陆月舞的耳朵里。它们在她的脑海中响起,像在水中一样回**。她像是命令,字眼蕴含魔力冲刷着她的心防。然而她的内心之壁犹如钢铁所铸造的浑厚水闸,在海浪的冲刷下足以屹立千年不倒。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她平静地说出几个字,迈出了脚步。

夜魔**冷地笑着。毫无预兆地,一道狂乱的大风迎面朝她吹来。鬼哭狼嚎的厉风卷起走道上的一切物体:撕碎的壁毯,摆设的木台架,古董的画像,昂贵的瓷器、陶塑,还有青铜与锡制的沉重雕塑……统统朝她当头砸来。她站立不稳,在风中摇摇晃晃。

魔力卷起的狂风当中还夹杂致命宛如月牙的风刃,无形无迹,切破一切挡住去路的东西。短短瞬间,瓷器破裂,木屑纷飞,铁雕像发出疼痛难耐的闷响。但年轻的夜魔女太小看她了,她幼时的训练远比这更加艰苦。她在海浪中习剑,在瀑布下脚挂沙袋,在无数铜人的进攻当中被打得伤痕累累。就像成千上万次训练的一样,她跳了一出令人赞叹的,使人眼花缭乱的绝美舞蹈,她举剑,后撤,移步,弯腰……当狂风渐歇,她的身后堆积了一大堆破烂的垃圾,而她的脚下干净整齐——她就像一个没有形体的幽灵。她仿佛动也没有动过。

妮安塔呆住了,以至于她甚至发现陆月舞已经近在咫尺。直到银剑再度划出凌厉剑芒,她才猛然惊醒,惊骇恐惧地逃离。她发出尖啸,以魔力抵抗。然而这一次银剑仿佛诸神手中的拂晓神剑,将魔力凝聚的声浪当头斩断。她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扼住了,只能发出一声声好似受伤雏鸟般的呜咽与哭泣之声。

“你、你……”她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陆月舞又往前走了一步,这一次她靠得更近,只消再两步,银剑就会钉入妮安塔的身体。“我说过,没有什么不可能。”她举起长剑,“我跟他们都不一样。完全不一样。我不是李欧,也不是罗茜。我用不着魔法,你的魔法也对我毫无效用。”

她黑发飘飘,眼睛如夜色沉静,仿佛暗夜当中的隐秘女神,从远古存在至今。她的脸上唯有仿佛冷漠看待世事才有的彻底的宁静,似乎连世界末日也无法动摇她的心防。

夜魔女不停尖啸,直到声音沙哑,她唤来狂风,指尖发出两道黑色的魔法射线。所经过的地面上留下焦黑的印记,散发着腐朽破败的气味。陆月舞向左跳开,突破声浪的阻滞,迂回着奔向她。更多细长的黑色光箭再次从夜魔女的手指上射出,从四面八方包围了她。她的衣服嘶嘶作响,开始冒烟。更浓烈的臭味弥漫在空气中,她几乎快被这味道熏死了。

“你逃不掉的。”夜魔女咬牙切齿地说,“我会把你抓起来……”

陆月舞在黑得发亮,粘稠如肮脏沼泽的箭网中挣扎着,银剑朴实无华,却更加明亮。她的上面没有咒语,更不曾拥有符文。但她确确实实越发耀眼,直到盖过箭网油腻的黑光。她像是从蛛网当中的珠宝螳螂,不受蛛网所困,斩断了一切束缚。

夜魔女的嘲笑戛然而止,变作了惊惧的抽气声。

“……不,你……怎么会……”

陆月舞没有说话,然而夜魔女似乎却在她的平静当中看到了恐怖的绝望。她尖叫着转身逃跑。她逃不掉的。陆月舞追了上去。

夜魔女惊恐地逃离,跑过走廊和一间间紧闭的房间。几个受她引诱的男人和女人看见了她,饥渴却又虔诚了围了上来。“滚开!”她大骂道,“最好统统去死!”她不顾一切地召唤射线,洞穿他们的身体,将他们全部驱离。疯狂地逃窜间,她回头看了陆月舞。她狂喜地发现,对方在躲避哀嚎呻吟的男人及女人们,她的速度渐缓。

她发现了陆月舞的弱点。于是她大声笑了起来,不再逃离。她转过头来瞧着陆月舞,冷冷地笑着,魔力仿佛水波一样振**,她无声地召唤被她征服的男人和女人们,**|身体的傀儡。

陆月舞迫不得已地停下了脚步。十几名**肮脏丑陋的下半身的男人和女人们从夜魔女的身后走了出来,堵住了她前进的道路,夜魔女在无辜之人组成的城墙后面尖利刺耳的狂妄大笑,“杀了他们呀,杀了他们呀,你不会这么做的,月舞小姐,你做不到,因为你不是李欧,你也不是罗茜。”她用她之前的话来嘲笑她,句句刺入她的内心深处。

她看着逼近的人群。他们虽然丑陋肮脏,**的身体上有股恶心的让人作呕的味道,但是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腐败的尸体。他们的眼中有着生机——尽管其中的一切只为夜魔女一人存在。但她下不了手。她只能一再后退,直到背部撞上冷冰冰的墙壁。

她的内心在涌向她的这些家伙面前产生了一些动摇,她怀疑自己的坚持是否会给自己带来灭亡。诡谲魔音灌入脑海,她的防线在溃退、崩塌。终于,一个人抓破了她的衣衫,她难以逃离地只能任由对方扯下一片衣襟,然而另一个人则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腕,差点夺去她的武器。

“动手呀,动手呀。”夜魔女疯狂地大笑,“否则你就瞧着吧,他们会脱去你衣服,让你好好享受他们的‘热情’,我保证,你会为此倾倒的。”

陆月舞已经无法争辩。她不住的躲避他们的手,用剑鞘拍打,用剑背敲开他们的手臂。但是即使是这样,那些男人和女人的身上也很快出现了伤痕,血迹斑斑。“再把剑举高一点,再往前刺出一点,你就能杀死他们,就能抓住我了,来呀。”夜魔女肆意地笑着,蛊惑的力量试图侵蚀她的意志,摧毁她的信仰。

她尝试挣脱束缚,摆脱他们的围困,然而她的反击在他们的围堵下显得绵软无力。她不知如何是好,在夜魔女的笑声中,她越来越无力抵挡。

我应该怎么办?她问自己。她遍寻心中的每一处角落,试图寻觅答案。她的老师,她的姐姐,还有她的恋人……灵光一闪间,她意识到唯有活着才有信仰:即使是再和善的剑术之道,也不过是为了生存,为了觅得生机。

“剑应该怎么用?”她记得她的老师在第一堂剑术课上这么问她。

她想起当初她是这么答非所问的回答的:“用来了保护弱小之人。”

然而她的老师用竹条抽打了她的掌心。“剑的用法,是用尖的那一端去刺敌人。”她的老师厉声说道,“那才是它的真正用法,别的都是谎言。”

她认为老师说的不全对,但是她现在明白了。她的信仰并没有动摇,她只是在绝境当中明白了真理。一味的帮助,那不是修行,而是愚蠢。她有些明白李欧的某些做法了。

陆月舞举起了银剑,如夜魔女所说的那样手起刀落。“愿你们安息。”她向沉默的诸神祈祷,向东方的仙人祈愿能收留这些可怜人的灵魂。如果有任何尚存的善良神灵,她知道他们一定会收留他们。陆月舞专注在自己的剑上,银剑又一次绽放光华,比任何一个时刻更加明亮。她在呼应她的意志,犹如龙鸣般的嗡鸣当中她在为她修行的精进而欢呼。

“不,你怎么会……”

“……我明白了剑的真义。我手中所持的是长剑,不是盾牌。”

夜魔女绝望地垂死挣扎,她咆哮,怒吼,发出黑色光箭,让傀儡们一拥而上……她使尽任何手段都无济于事。她逃不掉了。陆月舞刺出了长剑——这一剑对准了妮安塔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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