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欧离开了涂满狩魔蛛粘液的恶臭区域,再没有理会布兰德和迪卡接下来的打算。他不是对宠物爱心泛滥的贵妇人。炼金学徒的结局如何,那不是李欧应该操心的事情。
他估算着时间:药效还能维持二十分钟。这足够了,他想。
然而,随着进入遗迹的深处,道路也变得更加复杂,无数的岔路口将最后的房间保护起来。他再也无法依靠壁画循序渐进的变化来判断正确的方向。他开始不断碰壁,不得不将抉择权交给命运。
幸运的是,在第三次胡乱选择了一个方向之后,他发现了前方的亮光。
那是一种微蓝色的,仿佛丝絮般的光亮,与不灭明火略带橙色的光线截然不同。显而易见的结论令李欧加快了脚步。他谨慎而小心地防备着可能出现的守卫者,却又飞快地跳进笼罩在蓝色的,薄暮的光辉里的房间里。
宽敞的房间空空****,只有一座半人高的小型祭台安置在房间中央。在祭台上,悬浮着一块巴掌大的八面立方体。微蓝色的光亮就是它所发出的。
李欧知道,那就是狂怒之风法阵。
他无法控制内心的激动,快步走了上去。
那枚紫红色的石榴石戒指如他猜想的一样,就放在组成法阵的黑蓝色立方体下方。
他飞快地抓起戒指,塞进了皮袋。
感受到处于想象中的沉甸甸的坠意,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开始释放自己的好奇心,研究眼前古老神秘的洛兹瓦时代的魔法艺术。
立方体的每一个表面都只刻着一个毫无差异的符号。符号简单明了,即使是年幼的孩童都能轻易将其勾勒出来。然而,狂怒之风法印的力量来源正是这一笔就能画出的简陋的平面图形。难怪现今的法师对它毫无兴趣。在他们眼中,这是只有马戏团的小丑才会表演的戏法。
但李欧没有这样的严重偏见。他是炼金术士,不是法师。简单明了的法印正合他意。他回想了一下《魔法起源》上的叙述,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慢慢伸出手,将手掌放了上去。
一团蔚蓝色的光包围了他,炫目的光线充满了他的视野,让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然而增强的五官却让他准确地捕捉到了有一股气流正在无形中产生,充斥着整个房间。它在缓慢地旋转,像是孕育着生命般一张一弛地呼吸。最开始,只是轻柔拂面的微风,然后逐渐加强,像是暴躁的风巨灵,发出刺耳的尖啸声。
当风势减弱,一切逐渐归于平静时,李欧感觉自己像是听懂了风巨灵咆哮般的话语。他的脑子里显然多出了一些东西——有关狂风法印的知识。
还没等他好好消化在他的脑子里乱七八糟、横冲直撞的符号、咒语,一个不合时宜的暴躁的声音闯了进来,破坏了房间里的平静。
“李欧!”安德鲁森出现在了另一扇脱落的大门后面,朝着李欧愤怒地大声叫喊,“拿开你肮脏的手!”
李欧忍着脑袋的胀痛,“你确定要我这样做?”
“拿开!否则我剁了你的手!”
安德鲁森握着短柄斧,朝前迈了一步。他的身上满是灰尘和鲜血的混合物,同时夹杂着狩魔蛛的恶臭,显然他也经历了一场恶斗。
李欧的目光扫过仍然散发着蔚蓝色光辉的立方体,“好吧,如你所愿。”他不无遗憾地说。他迅速地收回右手,朝后退去。失去了魔力支撑的法阵迅速熄灭,变得暗淡无光,像是一块死气沉沉的石头一样落在了祭台上。
“你触碰了它!”
“很抱歉,你来晚了……不,不对,是你来得太早了。”李欧轻飘飘地说,“等待法阵重新积累魔力,可以被触碰,应该是在两年之后了。正好,你可以再申请一次‘补考’。”
“闭嘴!”安德鲁森往前迈了第二步,紧接着是第三步……他的步伐渐渐加快。同时,他向李欧喝问道,“戒指在哪?”
“你认为呢?”
长剑在李欧手中画了一个圈,然后指向安德鲁森,向他做出了挑衅的动作。
“你会后悔的,我保证!”愤怒至极的安德鲁森大声叫道,“你永远也别想离开这儿了!”他就像一头发怒的公牛似地朝着李欧冲去,短柄斧毫无花哨地劈向李欧的脑袋。
李欧的动作有如猫科动物般灵巧。他半旋着身子躲开了这一招。安德鲁森的攻击大开大合,李欧的耳边响起呼呼的风声。他脚尖轻点,悄无声息地跳到一旁,一晃长剑便打乱了安德鲁森的节奏。然后一拳重重砸向安德鲁森的脸颊。
安德鲁森的身体倒在地面上,激起大片尘土。整个房间都回响着他愤怒、粗重的喘息声。
李欧并没有急于进攻。
“易怒的你就像一头没有理智的野兽。”李欧说,“而野兽,通常只是猎人桌上的晚餐。”
“你比我更像是一个怪物。”安德鲁森同样毫不客气。
他知道自己的模样。脸色青紫,眼球突出,看起来就像是被扼住脖子而亡的尸体。但是药剂可以让他的五官敏锐,小幅增强他的力量和敏捷,这才是李欧需要的。
“怪物通常比野兽更可怕。”李欧并不为自己丑陋的样子感到沮丧,就像安德鲁森的虹膜完全被瞳孔取代一样——这都是服用药剂的副作用。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当然,最可怕的还是贪婪的、拥有强烈控制欲的智慧生物。”
安德鲁森盯着李欧,甩动着短柄斧,朝他步步逼近。
“你也在说你自己。”
“我从不否认。”李欧握紧剑柄,拉开了架势,“不过,我有自知之明,不会贪得无厌。”
“是吗?可是我觉得我会笑到最后!”
安德鲁森猛然加速,飞也似地冲向李欧。短柄斧冰冷的锋芒像是爬上树梢的新月。但这一击仍然落了空。李欧的速度比他想象中更快。他跳到了一旁,看似无意地向身体左侧挥出的长剑准确地挡住了安德鲁森接下来的几次劈砍。然而,当李欧试图从安德鲁森的侧面迂回向他发起攻击时,李欧灵敏的身手忽然变得僵硬而迟缓,像是生锈的机器。
药效开始减退。沸腾的血液逐渐冷却。耳鸣声也像是幽灵一样悄悄地出现,嗡嗡地响个不停,令李欧分心并且烦躁不堪。身体前后强烈的反差让他感到极不适应。在那一瞬间,他甚至感到身体不再属于自己。他不是专职的战士,剑术也乱七八糟。他已经跟不上安德鲁森的节奏。尽管李欧第一时间选择了避让,但安德鲁森仍然击中了他。短柄斧在他的皮制外套上撕开了一条大口子,上面的金属钉扣叮叮当当地散落一地。
“看,我没说错。”安德鲁森冷笑着说。
塔格鲁闪电的药效还没有从安德鲁森的身上退去。他比常人高出一筹的反应力让他占据了上风。李欧的几次反击都被他准确地避开,并且因此陷入了被全面压制的危险境地。
他不得不开始尝试描画才灌入脑子里,根本谈不上熟悉的法印。尽管只是简单的几何图形,但李欧却感到了无比的阻力。就像是要用一根手指搅动一池潭水一样困难。可是,李欧没有时间去抱怨。他知道这是自己反败为胜的唯一机会。
长剑勉力挡住劈来的短柄斧,他的左手一刻不停地在尝试。
“你不可能成功!”安德鲁森肯定地说。他挥舞着短柄斧的架势像是在戏耍着李欧,似乎想要慢慢地将李欧逼入绝境,然后像老鹰一样,一点点撕下猎物身上的肉片。
李欧抿着嘴没有说话。他在斧头汹涌如潮的打击下不断后退,也在不断重复失败。但他已经感到,就快要成功了。只差最后一点。然而,李欧后退的脚步猛地顿住了。他的后背重重地撞上了坚硬的墙壁,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说过了,你不会成功!”安德鲁森肆意地嘲笑,“你就是一个失败者!”
短柄斧高高举起,锋利的斧刃寒光闪闪。
安德鲁森的眼中闪过一丝迟疑,下劈的短柄斧因此停滞了片刻。这给了李欧时间。他的左手条件反射似地画出了法印的图案。他感到体内稀少的魔力有如洪流般冲过他的手臂,从他的掌心喷涌而出。
安德鲁森就像是被攻城槌狠狠地撞了一下,向后飞出,重重地摔在地上。他手中的短柄斧也打着旋儿飞上了半空,远远地落在了房间的另一头。安德鲁森惊惧地盯着朝他走近的李欧,几次尝试着站起都跌倒在地。
“它是属于我的!”他毫无意义地叫道,眼中充满了对李欧的憎恨。“而你夺走了它!”
“我们各凭本事。”
李欧举起了长剑。
然而,几根忽然破开坚实地板的藤蔓将李欧以及安德鲁森牢牢地束缚起来。李欧试图再次释放一个狂风法印,但他眼角的余光瞅见了走进房间的客人。
“好了,先生们,时间到了。”维南拉克拍着手说,“我希望你们的恩怨可以私下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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